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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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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這麼記住了對方的電話,其實對於數字我一向很不敏感,但Y的號碼卻沒有從我那不敏感的大腦神經裡溜走。我不知道傍晚是不是一個人最樂觀最容易開懷的時候,反正傍晚對我來說還不算不美好,譬如一個半禮拜後的傍晚,Y的簡訊來了:我覺得你很好,我喜歡你,你覺得我怎麼樣?大意應該是這樣,要不就是:我看上你了,你怎麼說?反正就是天遂人願,人算不如天算的來了。我那時候用的還是個塞班系統的諾基亞,這手機除了抗摔打能力極強外反應極慢,我一個鍵一個鍵的按下去,回了個:好。Y的電話馬不停蹄的打過來,以至於我後來問他,你幹嘛不直接打個電話?他說這事兒一定要委婉,委婉,再委婉。我慌慌張張按下接聽鍵的時候,那頭的Y聲音清朗,直奔主題:“你幾點下班,我們一起吃飯唄。”我當時覺得這人一點兒都不委婉。思緒被停車場裡的喇叭聲扯了回來,我已經坐在Y的車上了,他正朝外倒車,絲毫沒察覺我的走神,他沒有表情,與當時我們在地鐵初次獨處,判若兩人。那是2009年的1月9日,在我接起Y的電話時,我心想,上帝,你千萬別發笑。我們都是有罪的人,還妄想披著某件看起來不那麼骯髒的外衣做些醜事。忘了說明一點,我2004年就結婚了,然後一直幾乎以單身的狀態生活著,若我不特別說明,倒瞞天過海的能夠冒充大姑娘。母性涼薄,母愛也不氾濫,以至於我那現在身高已經到我肩膀這裡的兒子總是故作深沉的說:媽媽,我覺得我一點兒也不瞭解你。八九歲的男孩,不管說什麼,或者犯了多麼大的錯,上帝都能原諒他,何況我是他母親。我體會得了他的感慨和天真,這與我和他差不多年紀時候的感慨和天真是一樣的,他完全遺傳了我的這些少年阿囡的煩惱。我不想費筆墨去描述我的婚姻到底是怎麼了,只能一如既往的感嘆,不是所有夫妻感情都會轉變成親情,因為我們變成了友情。回到Y那通電話上,我心裡清楚的知道以Y的年紀,也一定是結了婚的人了。但Y似乎在刻意的迴避這個,他邀請我下班後和他一起吃個飯。我不知道那天Y為了見我他五點鐘就等在地鐵一號線的黃陂南路站的進口,那是太平洋百貨的門口,人來人往,很是熱鬧。我五點鐘時還在影印我手裡那一堆有很大可能又被槍斃掉的方案,我說了又,是的,我一直不順利,不耐煩的熬著我的職業生涯。我急匆匆整理完畢出門時,已經五點半了。Y在人群裡,不慌不忙的站著,沒有低頭玩手機,也沒有帶著一臉茫然四下張望。他目光柔和的望向不遠處,我朝他走過去,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我緊張的冒出一手汗。看見我,他笑得像個小孩,我像是看見某個孩子笑了,於是我也跟著傻笑起來,他說:“你好。”我腦子有點混亂,慌忙說:“你等好久了吧?”他依然笑,我注意到他穿的是菸灰色連帽的呢大衣,拉鍊沒有古板的拉到下巴,露出裡面紫色的高領毛衣,他穿的真得體,我心裡讚歎,馬上聽見他說:“沒有,我剛剛到這裡,才一分鐘。”我的手習慣性的放進外套口袋裡,拘謹且沒有自信的人都喜歡在各個場合將手揣兜裡以謀求些不靠譜的安全感,而我那天穿了件見鬼的羽絨服,款式寬鬆,毫無線條可言,臃腫而土逼。我觸到口袋裡同事給的糖,是那種那幾年特流行於家庭婦女間的黑糖話梅糖,我這土老帽一時轉不出詞,突然掏出了糖遞給他,:“你吃糖嗎?”喜氣洋洋的大紅色糖躺在我手心裡,Y反應神速,並未被我這驚世駭俗的傻逼舉動給震住,他從我手心裡拿起了糖,撕開,笑的幅度加大了,裂開嘴,牙齒整齊潔白,看著不像喜歡吃糖的主兒,他說:“吃。”我定定的看著Y,心想他真的吃了。我生怕那糖有毒似的,定定的看著Y,怕他吃出個好歹,其實我覺得Y吃糖的樣子挺好看。我們進了站,站在地鐵車廂裡,我背靠著門,Y站在我對面,伸手拉著車頂垂下來的拉環,後來我獨自試過幾次,要是我拉住那拉環,別人總感覺我想上吊。Y說話的時候身體微微前傾,手拉著那拉環,我心裡想你小子這動作真帥。他說:“我是山西人,92年畢業於北京大學,在北京生活了七年,在蘭州呆過,01年在上海定居了。”他麻利兒的介紹完自己,我說我正自強不息自學成才自以為是自慚形穢的盤算著跳槽,考出高階評估師的證,我就跳槽啦。我問他:“你幹什麼的?”列車正快速前進,廣播裡報站的聲音蓋過好多竊竊私語,我支起耳朵聽見Y說:“自己倒騰點兒小生意。”我點點頭,會心一笑,以示尊重,不管Y倒騰的是多麼小的生意,我尊重所有依靠勞動生活的人。後來我這土逼才知道Y的小生意比我所知道的大生意大出許多,Y是個名副其實的有錢人,只是那天,他的司機開著他的寶馬去喝喜酒了,他的卡宴還在從4S店運來的途中。我那時聽到Y說的倒騰點小生意後,微微放心,覺得北大畢業也不過如此,強不過我多少,於是表面的尊重之下帶著點小人的欣慰。Y很健談,始終笑容可掬,彬彬有禮,謙遜得好像丫根本不是一北大畢業生,而是上大畢業生,我並非有意貶低上海大學,只是有些詞窮罷了。平日裡一個人百無聊賴坐的地鐵因為有了Y的陪伴而顯得很短,很快就到站了。Y說:“我們去吃點什麼呢?”我說:“隨便。”Y指指地鐵站旁邊小餐館,我說:“行,挺好,就這家吧。”吃的啥全忘記了,只記得Y的笑臉,還有心裡一些忐忑,是的,就是忐忑,我們又不是青澀的學生,談著偷偷摸摸的戀愛生怕被家長和老師抓到。我當時在揣摩著Y的心意,他是個只想出來偷個腥的已婚男,歷經了七年或八年之癢,懷著獵豔的心,掛著善意的笑容,伺機下手。很快我又否定了自己的這些貌似理智且又現實的揣測,即便如此,我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態坐在他對面呢?看著不討厭吧,人家彬彬有禮吧,我打消著之前的愚蠢揣測,看著眼前的Y的笑臉,一陣沉默。Y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沉默之中的含義,他說:“我不是壞人。”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著,對Y的好感又增加了好幾個百分比,我承認我以貌取人。我報以禮貌的笑,笑得有些僵,又不能嬌嗔的回他:“哎呀,誰說你是壞人啦,討厭的傢伙,你丫一看就是一君子,哪怕你丫是頭狼,你丫也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這段花痴加二百五的獨白在心裡一閃而過,被自己雷到了,只好繼續笑,說:“我也沒什麼值得騙的。”語氣平和得像是被電熨斗熨過一樣平整妥帖,天知道我剛才心裡那一番獨白有多麼的豪邁。Y再聰明也讀不了女人心,我的豪邁只好獨自消化,表面上一副淡泊隨和的模樣,感情這回事,真的要委婉。再委婉的感情也有猥瑣的時候,比如接下來當我們王八瞅綠豆對上眼以後,我的豪邁逐漸為Y所領教。我一直覺得Y的小生意似乎風平浪靜的毫無起色,也從未聽他有什麼大展宏圖之類的豪言壯語。而我始終頗有些狼狽的奔走於這個城市的兩頭,工作掙錢,培訓考試,Y也有意無意間問起我,我一向虛榮心深重,自從討鵝蛋的人輪番轟炸式讚揚之後,童年的自豪感和自負陪伴我渡過了許多不得意的時光。比如,我啃著硬邦邦的麵包在地鐵上東倒西歪的背考題,和Y在電話裡信口胡謅:“沒事,好著呢,剛在公司吃完飯,吃飽了哈,中午吃的燻魚,對對對,可好吃了!”Y信以為真,覺得我真遊刃有餘,前腳公司吃完大餐後腳還能去培訓學校正趕上上課,老師的時間都緊著我,我是爺。所以待我到了2011年的情人節那會兒能悠閒的坐公交車去星巴克聽T講故事,就知道爺也是能吃苦的主兒。剛 和Y在一塊兒偷偷摸摸鬼鬼祟祟開了幾次房,居然還忙裡偷閒看書,這令Y哭笑不得。我還正襟危坐煞有介事的告誡他要以事業為重,天天想這事兒,成不了大器。我是半年後才知道這位得空就拉著我去找房開的爺,真是個“大器”,而我什麼事兒都不成器,包括這事兒。Y偶爾會傾訴和他正鬧得不可開交所以讓他天天想往外跑的老婆的“壯舉”:隨手拿起什麼東西都砸他,有一次手裡拿的是檯燈。Y說起這些,語氣倒也不怎麼傷感,我半信半疑,且當聽故事會。我向來喜歡聽各種各樣故事,哪怕是事故。Y的婚姻絕對變成了事故,有一天他在電話裡無限傷感的說:“她把我女兒摔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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