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殿內蘅蕪香氣四溢，漸沉的斜陽從牖外透入光來，冰冷的一束，斜斜地籠罩在少年清俊秀麗的面上。他上身前傾，伏在案上，目光疏離，神情清淡。案上擱著兩支錯寶翡翠天子筆，隨手拿起一支，用溫水慢慢潤開筆尖。

今秋兔毫細而尖，蘸墨書寫極富彈性。雪白的帛布上，筆尖潤滑無聲，一橫一折再折，力透帛背，他的字型寫得並不剛正，骨架均勻轉橫卻甚為柔和。

提筆，收毫，他端詳著帛上的那個尊貴到全天下僅他一人能寫的“弗”字。

“甚好。”

守宮令聞言不禁鬆了口氣，繃緊的身體稍稍舒緩了下，長揖行禮後退回自己的席位，居首坐著的少府徐仁面上也漸漸有了笑容。

東園匠從席上起身，雙手持笏交握在胸前，低目瞧著笏板，細聲稟告：“啟稟陛下，趙太后的雲陵已竣工，太后雲陵園廟亦……”

少帝的眉頭輕挑，堂上寂靜無聲，少府屬下的眾臣僚俱垂首屏息，坐在席上連肩膀都不敢晃動一下。

天子將筆夾在指縫間，修長的手指微微一抖，坐在徐仁對面的侍中金賞不由得也跟著那細微的一抖攢緊了眉。須臾，少帝微微頷首，面上淡淡地露出一抹微笑，“既如此，募民徙雲陵，賜錢、田、宅。”

“諾。”東園匠亦退下。

金賞的眉心卻攢得更緊了。

少帝卻故作未見，只問：“眾卿今日還有事奏否？”

這話才問完，席間馬上又有人站了起來，走到中間，持笏稟道：“掖庭令臣賀，尚有奏。”少帝未吱聲，張賀頓了頓，繼續往下說，“鄂邑長公主居省中，為陛下廣納采女，八月召長安諸良家子以充掖庭，至昨日止，長公主親點諸女，特選采女周陽氏一人，今夜配偶合歡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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